自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以来，世界主要经济体处于持续货币宽松的过程中，虽然实际利率已经降到负值，但是，似乎全球经济仍没有起色，甚至有陷入持续通货紧缩状态的可能。

      今天这个有思想的人，我们与有“债王”之称的比尔•格罗斯聊聊，他日前发布的2016年10月的投资展望。他认为目前的这种全球低利率政策的最大风险在于导致基于风险收益的资源配置无法有效进行。以下是文章的全文：

       金融市场已变为“赌场”

       我在乡村俱乐部的休息室是一个很棒的提供酒水和食物的观察站，在这里能看到人类的本性和智慧所产生的冲突。我几乎所有的高尔夫伙伴都是冒险者——不仅是在棋牌室里，也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20多岁的时候，我作为第一批二十一点的玩家在罪恶之城（注：指拉斯维加斯）待过一段时间，因此，长期以来，我对于在任何赌博中战胜庄家的概率和不可能性是最熟悉的。但是仍然，这种常识性的结论对于我的朋友们来说并没有那么一目了然，首先，他们都宣称自己在任何特定的周末小赌中都是“盈亏平衡”的。其次，他们提出自己总是能通过各种下注的“策略”弥补亏损或者使盈利保持稳定。一个荒谬的例子是，如果你连续输了3次，就把赌注提高至3倍，如果第3次又输了，就把赌注提高至4倍，诸如此类的。所有的这些幻觉都是所谓的鞅策略的衍生，这种策略声称从数学上来说是不会亏钱的，条件是你有足够的资金，而且赌场愿意接受你不断增加的筹码。后一项条件，在现实中是行不通的，因为连续4次、5次或者30次都赌输然后再运用鞅策略下注在长期来看是无法实现的，因为下注的规模最终会达到数十亿美元。

       同样的数学逻辑好像也迷惑了全球央行，他们在实行货币政策的时候，就非常简单地运用了鞅策略，现在欧洲央行和日本央行的政策利率都在零以下，导致超过15万亿的发达经济体主权债券处于负利率区间。否则我们还能怎么形容德拉吉2014年的“不计任何代价”的言论呢？否则如何解释上周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政策加码，将日本的10年期国债利率上限锚定在0%，直到通货膨胀水平超过每年2%？除了荷包鼓鼓的鞅策略赌徒，理智的观察者还能怎么形容英国央行行长卡尼和美联储主席耶伦呢？我们的金融市场已经变成了拉斯维加斯、澳门、蒙特卡洛赌场，赌的是央行无限的信用供给能成功地使全球经济再通胀，并使名义GDP达到较低，但在今天这个高度杠杆化的世界里仍可接受的常态水平。

       下注还将继续！

       我对央行鞅策略赌徒的特征描述有一个有趣的可反驳的地方，实际上，央行的确有无限的资金，而且他们连输31次、32次，也仍然可以继续下注，或者不计任何代价地掷骰子。毕竟，在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央行的累积资产负债表已经扩张了15万亿美元，为什么不扩张到16万亿，然后向着20万亿、30万亿发展呢？他们开动印钞机又不花钱，不是么？实际上，在信用扩张的过程中，央行和他们的分支机构是赚钱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为什么和单个的赌徒相比，央行的赌博行为要有限制呢？如果未来通货膨胀是难题，那么市场必须知道那就是央行的目标，也必须知道央行不断加倍赌注的目的是什么。央行离他们设定的2%或者2%以上的通货膨胀目标还有段距离，因此他们会待在赌场中，继续下注！

       低利率正在侵蚀传统商业！

      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联储官员、企业CEO们（如杰米·戴蒙，摩根大通CEO）和我一样注意到了如下事实，即低/负利率正在侵蚀甚至破坏以鼓励储蓄/投资推动经济增长的传统商业模型。我们的论据是，银行的净息差（注：net interest margins,指银行的利息收入与利息支出之差除以银行利息类资产）、保险公司和养老基金这类背负着长期债务且资金支持不足的机构的偿付能力都受到了低/负利率的负面影响，最终当前货币政策的延续会导致资本破坏，而非资本创造。央行行长们怀揣着“让他们（储蓄者）去吃蛋糕吧（购买股票）”的轻浮态度。（注：该典故与晋惠帝的“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类似。传闻法国大臣告知国王路易十六的妻子玛丽老百姓连面包都没得吃时，玛丽回答：让他们去吃蛋糕吧。）央行行长们称，“我们的工作目标是在短期内推动经济增长，通过提振资产市场使之涓滴至各领域来恢复稳定。”他们认为市场需静待正常化的到来，即使达到了正常化，也要接受收益率大幅低于历史均值的“新常态”。我想后者是正确的，但是央行行长无法在不触发全球金融市场黑天鹅或灰天鹅事件的情况下继续加倍下注。在某个时点心怀顾虑的投资者可能会厌倦零/负收益，趋向于抛弃标准的复杂金融产品，去追求收益率更高或者风险更小的替代品。比特币和基于比特币数据区块链的数家全球性银行间的私下协议，正是试图维持当前资产购买力不变的例子。黄金是另一个例子，它是历史的遗迹。无论如何，现行的体系都在经受着挑战。

       虽然最终从更主观的角度看，是资本主义本身在遭受着来自央行鞅策略的威胁。随着央行购买资产的增加，零/负利率政策的维持，它们将加速抑制资本主义的主要功能——基于风险收益的资源有效分配。在过去PIMCO的圣诞派对上，我曾赞扬我的同事在资本配置上的努力。是的，我承认我们曾经繁荣兴旺，但那个时候我们也在帮助全球经济和超过80亿人一起繁荣——消除枯枝，培育新的增长点，并预测未来的不利因素。这将不再发生——在PIMCO，骏利资本或其他金融机构。央行已经培育出一种类似赌场的市场氛围，在这里储蓄者/投资者面对的是“霍布森的选择”（注：1631年，英国剑桥商人霍布森贩马时，把马匹放出来供顾客挑选，但附加上一个条件，即只许挑最靠近门边的那匹马。对这种无选择余地的所谓“选择”，后人讥讽为“霍布森选的选择”），或者是破坏力更大的“苏菲的选择”（注：在小说《苏菲的选择》中，纳粹逼迫苏菲在子女之间作出杀一留一的残酷选择），即参与（或者退出）一个超过从前想象的市场。投资者/储蓄者现在就像杂种狗一样寻觅着零利率附近少的可怜的投资收益。这事没法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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